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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时候,我会为一个墓园特别下车。
譬如上个月,在德法边境,荒凉的小路上,突然看见一个画着十字架的木脾:&ldo;德国军人公墓&rdo;。
在法国的德军公墓?就好像在中国撞见一个日本皇军公墓一样,非找到不可。
公墓在一个安静的绿色山坡上,巨大的栗子树摇晃着颜色斑驳的叶子,长着刺的栗子从坡上滚下来,铺了路面,被车轮碾碎。
安静得只有风声。
好几百个石碑,整齐地竖立。
墓碑上刻的日期,有生的年月日;死的日子,却只是一个笼统的1918。
步兵,骑士,炮手,军官,甚至还有一个伙夫,在战火中倒下,没人知道在哪一天,哪一个月,1918是他们共同的命运。
全是二十二三岁的大孩子。
北角有一个花圃。
花圃边上一个黑色的石碑告诉你,这不是一个花圃。
在花圃下面,埋着两百九十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的士兵,不知生辰,不知死期,不知他们的父母儿女,不知他们最后的愿望。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也是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
墓园的出口有一个本子:《访客留言》。
大多数的访客写上几句战争如何如何愚蠢等等,只有一个人,笔迹潦草,像来自一只颤抖年迈的手:这么
多年之后,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小叔的墓,安息吧,我亲爱的叔叔!
我喜欢读讣闻,我喜欢在墓园里散步。
面对死亡,不清醒也不行。
第3节 共行一段
‐‐与周天健先生告别在人生的行旅中踽踽前行,一路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或者牵手终身,或者擦身而过,或者共行一段,或者惊鸿一瞥。
大多数的人,像传真纸上的黑墨一样,当时鲜明,后来悯然,墨迹再浓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灭。
有些人,即使是吉光片羽的交会,却纳入了记忆的盒子。
盒子在岁月里尘封,但并不消失。
它只是等待,等待你有一天不小心碰倒了盒子,里头的东西,所有你以为早已忘怀了的东西,撤了出来,清清楚楚在眼前,消失的竟然是时间。
大学刚毕业的我提着行囊到新竹的交大去报到。
院长室隔成两间,里间是院长‐‐其实也就是校长,那时交大只有工学院的办公室,外间是秘书室。
两张极大的原木桌并在一起,一张属于院长的资深中文秘书,一张属于新聘的英文秘书。
我只能假想在1974年9月的那一个日子里。
周秘书怎么看那踏进门来二十二岁的女秘书。
她竟然像学生一样还穿着不怎么干净的牛仔裤和凉鞋,显然还不懂得社会有社会的规矩。
她短发齐耳,年轻得可以,脸上既是懵懂,又是好奇。
她大概很礼貌地和长辈周秘书打了招呼,坐进了旋转椅,然后问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做。
周秘书捧过去一大叠公文,&ldo;练习盖章吧!&rdo;他说。
她盖了一上午的章,不知道盖的是些什么东西。
周秘书抽着烟,很有兴味地看着她一页一页翻着盖章。
不写英文信件,不招待外国客人的时候,她就帮着盖章,盖章,盖章。
她盖章的时候,他就抽着烟讲故事,讲文学上的典故、讲乡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