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溟也是一阵不忍，这五年来，他也是亲眼瞧见这个人是多么煎熬。

无极草虽需血浇灌才可开花，秦纵家财万贯，可以花些银钱找人取血，但秦纵却自惩一般，次次都是取自己的血。

贺溟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愤怒与厌恶，在秦纵趴在谢春飞床前那又悔又痛的目光中软化，五年下来，他心中对秦纵的怨恨早已消了大半。

秦纵即便是做了错事，但细细想来，谢春飞又何尝一点错处没有?

一切不过造化弄人，互相亏欠。

【十八】

秦纵一连去了几次，都被谢春飞拒之门外，秋风乍起，吹落萧萧落叶。

这一次，秦纵叫云瑛把秦逍带来了。

怕他着凉，云瑛给秦逍裹上厚重的秋衣，一层又一层的，把他裹成了个小团子，把秦逍交给秦纵的时候，云瑛心中突然有千万般感慨。

总算，总算这一家子要见面了。

她想起来，之前秦逍对她的恳求，是那样令人心碎。

那是一个清晨，云瑛唤秦逍起来，服侍他用完早饭，给秦逍穿衣服。

他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云瑛，忽然道：&ldo;云瑛姐姐，你做我娘好不好?&rdo;

云瑛给他系扣子的手一顿，眉头紧蹙，低声道：&ldo;小少爷，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这种话，以后……&rdo;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逍打断了：&ldo;姐姐，你说，我为什么就是没有娘呢?我瞧见学堂里的人，都是有爹也有娘。

他们说我是杂种，我问他们，杂种是什么意思，他们嘲笑我，还拿石头砸我……&rdo;

秦逍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长而浓的睫毛扑了扑，一汪眼泪含在眼里，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流下来。

云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慰道：&ldo;小少爷，你也是有……生身之人的，只是……他被有些事情拖住了，才不能来见你。

刚刚那番话，记住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讲，也不要有这种想法，不然你真正的&lso;娘亲&rso;，他会很伤心的。

&rdo;

秦逍眸子里摇摇摆摆的光亮终于熄灭了，他点点头，乖巧地&ldo;嗯&rdo;了一声。

有些分别的苦痛和煎熬，实在不该令这个无辜的孩子背负。

一个生命来到世上，谁不希望打小就拥有美满的家庭，父母的疼爱呢?无论秦纵对秦逍如何宠爱关照，总归是无法替代另一份应该来自另一个父亲的呵护。

秦纵挥了挥手：&ldo;云瑛，你先回去吧，我带着逍儿就行了。

&rdo;

秦逍被父亲牵着，父亲手里的温度令孩子感到安心，于是裂开嘴，朝云瑛笑道：&ldo;云瑛姐姐!我和爹一会儿就回去!晚上我想吃糖醋小排!还有杏仁核桃酥!&rdo;

秦纵被他这副馋嘴模样逗笑了，轻轻在秦逍脑门上弹了一记，笑道：&ldo;小馋猫。

&rdo;

他领着秦逍走在通往落霞谷的小径上，这条路他曾独自走过许多许多遍，早已烂熟于心‐‐可是令他没有想过的是，竟然有一天，会亲手领着和谢春飞的孩子走在这条曲折的小径上。

落霞谷位置偏僻难寻，入谷出谷的路只有一条，若是常人定是难以循着这七扭八歪的路线找到谷内。

秦逍跟着走了一会儿，也有点不耐：&ldo;爹，我们这是去哪啊?怎么还没到啊?&rdo;

&ldo;你不是一直问我，你娘在哪吗，&rdo;秦纵淡淡地扫了秦逍一眼，&ldo;我现在带你去见你娘。

&rdo;

&ldo;我娘?!&rdo;秦逍一下停住脚步，反应了好久，结结巴巴地道，&ldo;我……我有、我有娘?&rdo;

&ldo;准确说是另一个爹，但是确实是他生下你，&rdo;秦纵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歉疚，&ldo;之前说，你娘亲死了，是因为我也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我怕他万一……有时候，最残忍的反而是充满希望，然后被打碎。

&rdo;

后面这段话，对于现在年仅五岁的秦逍来说，未免太过难懂，可秦逍却分明听出了父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