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空气里融有一丝异样，他淡倦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她惊诧的眸中似有半明半暗的探寻。

他含笑凝注，却一直不说话，似一定要等她先开口，且兰发现他的耐心简直超乎寻常，终敌不过他，&ldo;我想问你一件事。

&rdo;

他微微颔首：&ldo;你问。

&rdo;

且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ldo;我想知道，杀我母亲和攻伐九夷，究竟是不是你的命令？&rdo;

他眉目不动，淡淡道：&ldo;是我。

&rdo;

且兰蹙了眉梢，再问：&ldo;你并非心甘情愿？&rdo;

他合目笑了一笑，低低轻咳，摇头道：&ldo;不，我心甘情愿。

&rdo;

且兰眸心骤紧，目光直刺他眼底，却只见无尽静冷。

他闲适浅笑，声音温冷如玉，淡然清晰：&ldo;遇强不争，不折于强。

&rdo;

且兰闻言微微怔住，她本是心思灵透之人，这几日留心看察，前后细思，隐约也明白了些什么‐‐

王太后选立东帝，两宫看似和睦，相安无事，各自淬毒的心机，彼此深沉的算计，却掩于尊荣，藏在慈孝。

巫族之祸，九夷之灾，苛政暴令，劳役征伐，他要瞒过太后，必先瞒过天下人。

遇强不争，不折于强……且兰将这话在心中默念数遍，沉默半晌，末了轻轻一咬红唇，蹙眉移开了目光：&ldo;抱歉。

&rdo;这短短两个字自唇边吐出，说得极快极轻，子昊略有诧异，抬眸以询。

且兰深吸了口气，抬头道：&ldo;我似乎错怪了你。

&rdo;

&ldo;哦？&rdo;子昊挑了挑眉梢，等她说下去。

她神情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忧伤，&ldo;杀我母亲的命令是你下的，灭我亲族的旨意是你发的，你将我困在王城，设下了重重机关，我误以为你要赶尽杀绝。

&rdo;她顿了顿，&ldo;有些事情我没有完全弄清，却枉下论断，刺你那一剑，只因……我恨了你太久。

&rdo;她的闭一闭目，声音飘落于将尽的炭火，一瞬明灭成灰。

炉火最后的暖意却融融升起，映入子昊淡笑的眸中。

知错容易，坦然认错却没有太多人做得到，这么快便能悟出他话中的意思，这几天应该想了不少事情吧，如此看来，确是可以调教的，子昊淡淡笑道：&ldo;那一剑既是我让你刺的，你便不必为这个感到歉意。

我若不愿，你也没有机会伤我。

&rdo;

且兰道：&ldo;这正是我想问的第二件事，为什么？&rdo;

子昊道：&ldo;因为我愿意。

&rdo;

且兰不解：&ldo;但那一剑可能会要你的命。

&rdo;

子昊漫不经心地一笑：&ldo;偶尔我也会冒一下险。

&rdo;

且兰道：&ldo;太后非你生母，你没有必要为她担这样的错，冒这样的险，包括那道罪己诏，罪不在你，你为何却要如此？&rdo;

子昊勾了勾唇角：&ldo;你错了。

她是先帝的王后、当朝太后，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