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时干净的水也是少见的，不过他们运气好，这出废弃的民居屋后有一口水井，并未干涸。

不过从这儿过去，要穿过祖父他们在的屋子。

沈瑜步履匆匆，把袖子又往上提了提，以免蹭脏。

这身衣服是三叔的，还是当时在家裁的新衣。

如今新衣都赠人了，完整的衣服没几件，祖父又坚持不可穿短衣堕了身份，只能行动时尽可能注意些，让娘缝补时少费心思了。

&ldo;大哥!&rdo;快要走出去时，他听见嗡嗡的交谈声中夹着的一声猫叫一样尖细的呼唤。

这是他三弟沈琦，才四岁。

沈瑜蹲下身，安抚地握住他的小手，不期然听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声大吼：

&ldo;不能带着他!&rdo;

沈琦的身体跟着声音震了震。

沈瑜连忙抱紧了他，摸了摸他青湛湛的小光头，自己却往声音那头凑了凑，他听出方才的声音是三叔的，又像是在说赞元，虽知道非礼勿听的道理，不好刻意偷听，可这声音近在耳边，他不由放缓呼吸。

片刻后是祖父的声音：&ldo;三郎，你这是什么态度!&rdo;

&ldo;沈君，三郎君话糙理不糙。

&rdo;这个声音老迈一些，有气无力，是同村的赵翁，也是他们逃难的一行人中年龄最长的。

&ldo;我们自己的口粮有限，多带一个小后生，恐怕也救不了他，反而会拖慢行程。

再说，那小郎君细皮嫩肉，恐怕也不是出自什么良善人家，带着他，难免生出事端。

&rdo;

确定了是在讨论赞元，沈瑜握紧了拳，留心祖父和父亲说什么。

赵翁说完这一番话，便有隐约几声赞同，不过听不清都是谁说的。

沈瑜只听到祖父问：&ldo;大郎，二郎，你们又是怎么想的?&rdo;

沈瑜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根本没心思去想什么礼非礼之类的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听见父亲的声音：&ldo;小儿郎不知事，自然全凭父亲做主。

&rdo;

这回答并不出乎意料，也没什么惊喜，他的父亲一贯是如此，而二叔的回答也差不多：&ldo;三弟说的有理，但小郎归根结底也是好心，还是父亲拿个主意吧。

&rdo;

沈瑜的心尖又颤了颤，沈琦的声音尖尖的，&ldo;大哥!&rdo;

沈瑜怕是自己弄疼了他，连忙放开，然而那门却开了，一屋人看了过来。

&ldo;沈小郎君!&rdo;见了他，屋里的农人都笑着打招呼，赵翁也跟着点点头，&ldo;小郎君来了啊。

&rdo;

几个农人热络地说了些寒暄的话，七嘴八舌又扯回了刚刚的话题：&ldo;俺知道小郎君心善，可这那时心善的时候呢?&rdo;

沈穆却不理他人的寒暄，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沈瑜，缓缓说道：&ldo;老夫难道没有教过你&lso;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rso;的道理?&rdo;

&ldo;孙儿知错了。

&rdo;沈瑜利落地认错。

&ldo;赞元口渴了，我给他弄些水。

来时正好听到祖父说话。

&rdo;

沈瑜又补充了一句：&ldo;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不过只说自己叫赞元，佐赞始元，尊长名讳，家在何方一概说不出。

&rdo;他说完这些，就安安分分站在那儿，等着祖父发话。

周围人都等着沈穆拿主意，沈穆睥睨规规矩矩站定的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