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满走后遗玉收拾了桌碗，又泡了一壶热茶，端着走进了卢氏的卧房。

卢氏本来靠在床上发呆，见她进来忙用手去擦脸上的泪痕，遗玉先将茶壶放到床边小几上，又去将窗下的烛台移了过来，伸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卢氏。

她坐在床边，看着小口喝茶的卢氏眼中鲜红的血丝和眼底愈发浓重的暗青色，暗叹一口气，再难保持沉默。

&ldo;娘，您这几天是怎么了。

&rdo;接过空杯子放在几案上，遗玉终于开口询问道。

大概是因为刚才哭过，卢氏声音有些沙哑，&ldo;娘没事，就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rdo;

&ldo;娘能同我说说吗，大概就是因为您憋在心里，所以才难受的。

&rdo;虽然下了决心要开口问，可遗玉还是选择了最委婉的方式。

卢氏面色微变，通红的眼睛闪了闪，强笑道：&ldo;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rdo;

见卢氏想要逃避，遗玉心知今日若是问不出来，再任卢氏这样耽搁下去，她的身体非垮掉不可，于是只能继续追问道，&ldo;娘，真的不能同我说么？&rdo;

看到卢氏眼中的闪避，遗玉飞快地握住卢氏放在被面上冰凉的双手，强迫她同自己对视，狠了狠心开口道，&ldo;娘！

您是不是想起爹了？&rdo;

这是遗玉第一次在卢氏面前提到&ldo;爹&rdo;这个字，对她的震惊可谓不小，以前遗玉小的时候从没问过，她只当是遗玉怕提及那个&ldo;死&rdo;去的爹会让她这个当娘的伤心，可是现下从遗玉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却让她暂时顾不上心中的苦闷，重审起她以往的逃避心理，自己的女儿是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没从家人的态度里察觉出不对来。

遗玉不知道卢氏的心思，只当她还不想说，轻叹一声后还是决定坦言：&ldo;娘，您还记得大哥进京前那一晚么，你们两个在院子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rdo;

卢氏只觉脑中一阵轰鸣，呆呆地看着遗玉一张一合的小嘴，哑声问道，&ldo;你、你听到什么了？&rdo;

遗玉本也不想说出口，她知道卢氏如此隐瞒她，就是害怕她知道以后会伤心，可是她根本就不会伤心，她本来就是一个&ldo;外人&rdo;，她本来就是一个连父母都不曾有过的人，重生一次让她有了娘亲和哥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ldo;我全听到了，从你们开始说爹的时候，我就在听，而且一直记到现在。

您也知道我记性好，小时候不大懂的事，现在却是全懂了，娘，您这几天是不是因为爹的事情在伤心？&rdo;

卢氏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慌张地反扣住遗玉的双手，哽咽道：&ldo;玉儿，娘、娘不是有心瞒着你，只是你年纪尚小，又是吃过苦头的，娘怕你听了受不了，因此才交待了你哥哥们不许同你讲，你别怨娘！

&rdo;

遗玉连忙摇头，柔声道：&ldo;您想岔了，我怎么会怨娘，若不是一连三天都您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也不会问出口，娘您同我讲讲好么，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

&rdo;

遗玉猜的半点也没错，卢氏这几日之所以反常，全是因为心里憋着事，又没有人可以倾诉，自然食不下咽、魂不守舍，这世间最难治的便是心病，纠缠了卢氏整整十二年的往事本来已经被她强行封闭了，可是两次在长安城中见到当年之人，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控制住情绪。

在遗玉再三地保证自己并没埋怨她的隐瞒后，卢氏才放下一颗心来，被遗玉这么一掺合，她几日以来苦闷烦躁的心情竟然也缓和了不少。

看出卢氏神情的松动，遗玉往她身边凑了凑，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ldo;娘，这是咱们家的事，不管是好是坏，我总有权利知道吧，那日您同哥哥的话我也只是听的稀里糊涂的，就是知道爹并没死，并且不要咱们了，至于其他的却是一直在自己瞎猜。

&rdo;

卢氏顺了顺遗玉的头发，苦笑道，&ldo;娘也是傻子，早该发现你这么些年从未问过你爹的事情，是大大地不对劲，总想着怕你担心，却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