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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能证实。”
沈红霞严肃地笑着说。
陈黎明忽然感到这个同龄,但不同代的同伴变得不可亲近起来。
柯丹清晨便起身了,去河边一趟趟汲水,然后烧水,然后去砍刺巴。
刺巴堆成一座黑蓬蓬的山,够烧仨俩月了,可她还是去砍。
一个小雨的清晨,金黄色的向日葵里走出一个娇小的女孩,柯丹一看,是她。
仍是她。
小点儿在许多地方都点种了葵花籽,两年来它们有的已连成片。
“你对任何人也没说出他来吗?”
“谁?”
柯丹问。
“布布的父亲。”
她的表情让柯丹明白,她是了解一切的。
虽然她在检讨中一个字都不肯暴露。
不管是开会还是私下里,这些天所有人都不谈论别的。
老有人重复同样的问题:那个男的是谁?沈红霞终于站起来,跨上她的红马,对大家说:你们接着讨论吧。
但大家听出的是:你们无聊。
柯丹说:“我整死也不会说出他来。”
自从沈红霞暗示了她们的无聊,再也没人吭气,甚至不提改选班长的事。
小点儿帮柯丹从驮架上卸下刺巴,柯丹推开她,说:“这活路你们别沾。”
她脸上出现一种谦卑恭顺,通过这神态,小点儿一下看见了她谦卑恭顺的祖先。
小点儿不动了。
柯丹因了她的静止也僵在那里。
俩人中间是灰尘样的小雨——她们俩人都因自身肉体的天赋享乐和吃苦,除这一点共同,她们再没有相似之处。
而仅是这一点就够了。
接下去她向她谈起结婚。
你三十多岁了何苦再过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她说她不结婚,婚结一次就够了。
一男一女守在一块儿的日子咋能比得上我们班的生活?
小点儿想,未必你听不出她们喊你班长时,音调里的恶意吗?柯丹说,根本不指望威信,就这么使劲干呗!
我看见她在蒙蒙雨雾里奋力砍刺巴,头发凌乱,目光发直。
草原清晨的空气,冰冷而带有青草气和牲口粪气就这样飘进我屋里。
雨密得有点呛人。
她默默地、力大无比地在遥远的年代砍着。
为片刻的过失,片刻怒放的本性,而有了一个孩子;再为这孩子,她去遍尝役从的苦楚。
她已不是她,是那块草地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奴隶。
我赶紧拿起笔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