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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绝对是没有瞌睡。
毛驴在窑外长声叫唤,瞎子在说:不能打它啊,要给它喂些黑豆,走几里路了一定要歇歇。
我知道这是满仓来借毛驴去王村的砖瓦窑上拉砖了,还担心毛驴的叫唤会把兔子惊醒。
我虽然没有抬起身来,而我知道狗是进了窑,前爪搭在炕沿上朝我和兔子看,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地离开了。
我是闭上了眼的,一闭上眼我就又看见了那个洞,这一次的洞没有旋转,也不是小青蛙的脖子那样不停地闪动,好像我在往洞里进,洞壁便快速地往后去,感觉到这样进去就超越了整个下午,或者是通往晚上的一条捷道。
真的就是一条捷道,我走到洞的尽头后,一出洞,村口就出现了。
天是阴着,没有月亮。
晌午的太阳还那么灿烂,怎么夜里就阴了呢?我还仰头又看了一下天的左后方,那里该是白皮松的上方,那两颗星竟然还在。
也就是那两颗星还在,没有月亮的夜里,不远处的杂货店能看见,杂货店后边的砍头柳和苦楝子树也看得清。
河水在流着,声音在沉沉的,不紧不慢,而白天里这种声音是听不到的。
一只猫在慢步走过。
但没有见到娘。
娘,我轻声地叫。
娘,娘。
苦楝子树下好像有三个蘑菇,我看着是蘑菇,突然变成了三个人,一个是娘,另两个是男人,并不是房东老伯和青文。
娘果然瘦得形如骷髅,我怔在那里,娘也怔住了,或许她看我也不是以前的胡蝶了,我们就那么怔住了都不动,也不叫喊。
那个高个子男人在说:是胡蝶吗,你是胡蝶吗?我一下子扑过去,说:娘,娘!就抱住了娘。
娘的头发确实是白了,像雪像霜,像包裹了一块白布,她是那样的脆弱,我一抱她,她就像面条一样软下去,倒在地上。
高个子男人有些生气,说:她是你女儿吗,是不是?娘说:是我女儿,是胡蝶,胡蝶胡蝶,你咋就到这儿了,你咋不回去见娘呢?!我说:娘,娘呀,你来寻我了,你终于来寻我了。
娘却嘿嘿地笑,她笑得停不住,笑着笑着呛口了一下,就又哭了。
我给娘扑簌着胸口,擦她的眼泪,她在给我介绍那个高个子男人是城南派出所所长,那个戴眼镜的是报社人。
戴眼镜的就说:我姓巩,城市晚报的记者,我们得知派出所来解救你,就陪同着一块来的。
娘说:胡蝶,给他们磕头,没有他们,娘今辈子见不上你了,你也今辈子见不上娘了。
我给所长和记者磕头。
娘就给我诉说,说是知道我去挣钱了,三天里我没有回去,她都没在意,还给房东老伯说胡蝶大了,知道疼娘了,给娘去挣钱了。
但三天之后我没有回去,五天之后还是没有回去也没有个电话打来,她就慌了,睡觉常是心一悸就醒来,一夜就醒来四五次。
她把这事说给了房东老伯,房东老伯也觉得事情严重了,就领着她去派出所报案,就是大个子所长接待的他们。
所长说:现在人贩子多,肯定是被拐卖了。
她说:这怎么会,胡蝶是上过学的,她不是两岁三岁的孩子。
所长说:拐卖妇女都是骗的,然后控制了,拉到异地,卖给某家某户,某家某户又严加监管,再有文化也不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