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弟兄俩个，头都打烂了。

&rdo;狗狗的声音越发夸张。

吴嫂丢下擀面杖，就往上院跑。

果然，水老大跟水老二扭在一起，水老大头上真的有血。

&ldo;你个败家子，大头鬼，一辈子就知道个踢扫，踢扫光了没地儿去了，就想起我水老二了？&rdo;水二爷连打带骂，将水老大往院子外面推搡。

细一问，才知是万忠台的家让农会分了。

其实也不是农会，按水老大的说法，就是曾经给万忠台水家扛过长工的那几家子，他们听到别处在分大户的东西，一合计，就把水老大那早已不再富裕的家给瓜分了。

水老大见势不妙，跑来跟弟弟通信儿，进门就说：&ldo;该吃的吃，该花的花，家业子这东西，挣下是个祸。

&rdo;水二爷气得骂他，水老大还不服气，三句不是好话，两人就扭一起打了起来。

打毕，水二爷站在院墙下，指住水老大鼻子：&ldo;你连个家都护不住，还有脸跑来跟我说三道四？&rdo;

&ldo;我这不是为你好么？&rdo;水老大一点不在乎老二打了他，他心里，是真为老二捏把汗哩。

如今连万忠台都起了事，这农会，能饶得过老二？抹了把头上的血道：&ldo;兄弟，听我一句劝，该分的分，该送的送，现在送了还有个人情，到时让人抢了，你找谁落人情去？&rdo;

&ldo;他敢？！

&rdo;

&ldo;没啥不敢的，兄弟，这世道，真的没啥不敢的。

&rdo;

&ldo;我等着，我看哪个长毛出血的敢抢我水老二！

&rdo;水二爷这句话，已经不是说给水老大了，似乎在说给天，说给地。

水老大很伤心地叹了口气，对弟弟的愚顽抱以深深的同情：&ldo;迟早的事，硬撑顶个啥用，到时候，你就晓得当哥的一片好意了。

&rdo;

水老大担心的事并没有马上发生，水二爷还是天不亮就下地，天黑得山上看不出哪是糙哪是药时才收工回院。

他也不再催剩下的那几个帮工，想干了干，不想干天天睡着也成。

独独对拾粮，盯得却比以往要紧，生怕他跟着帮工们偷懒。

还好，拾粮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翁婿两个加上英英、狗狗和吴嫂，就成了青石岭上最有耐心的种药者。

对此，哥哥水老大十分不解：&ldo;你还苦个啥呀，没见过这么当财主的，起五更睡半夜，到底你是财主还是长工？&rdo;见水二爷不言喘，又道：&ldo;就知道个巴挣，巴挣给谁哩，巴挣得再多，也是人家的。

&rdo;

水老大的话立马遭到报复，本来，那天吵完打完，水二爷还是将哥哥水老大很体面地留在了自个屋里，一日三餐，自个吃啥他吃啥。

不料，这天早上，吴嫂端来的，却是两样饭。

水二爷的照样是苏油茯茶糖泡馍，递给水老大的，却成了白开水，馍也不是白馍，而是眼下帮工们都不愿吃的粗黑面饼子。

水老大吭了几吭，眼见着水二爷大口吞咽完要去地里了，他才恨恨道：&ldo;狠，够狠！

&rdo;

游街的事还在继续，除了大户，好些村里的保甲长也被揪了出来，空着两手的穷人们越斗越勇，越勇越想斗。

负责青石岭治安的张营长对春未夏初发生在峡里的这场游斗和哄抢事件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到后来甚至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他曾亲口对那几个保甲长说：&ldo;要找县长孔杰玺商量商量，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县府必须拿出好的法子来，保护保甲长的安全和利益。

&rdo;话说完没三天，那些被他请到水家大院吃过吴嫂饭的保甲长，无一幸免地全让农会拉出去游斗了。

张营长更是三天两头跑出去，一去好几天，搞不清他忙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