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太太的用心，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想来太太不知，早在四年前，她便与宝玉有私，堂而皇之地当了不挂名的姨娘。

&rdo;

宝玉、袭人两人，有云雨之情，虽然十分隐蔽，但因关注宝玉之人众多，早已被底下的丫鬟察觉，传得沸沸扬扬，不过是顾念两人的体面，又知道王夫人待袭人与众不同，府中众人才心照不宣，并未传到王夫人耳中。

如今，这样的惊天秘事，蓦然被紫鹃宣之于众，不啻于一颗石头投入湖水，激起层层涟漪，再也不能平静。

黛玉、湘云互看一眼，虽然事不关己，但到底都是闺阁女子，脸皮薄，靥上不由染上一点红晕，房中更陷入一片沉默尴尬之中，寂寂无声。

袭人脸如白纸，瞠目结舌，本意是想算计紫鹃，不料事情却转了一个圈，绕到自己身上，一发不可收拾，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应付。

悄然布局，到头来，终不能免于被人算计。

时间似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缓慢，良久之后，王夫人冷然抬眸，侧目看向袭人，一字一字地道：&ldo;紫鹃所言，是否确有其事？&rdo;

袭人满面颓然，身子轻轻发颤，踌躇许久，无法否认，更无处逃循，骤然腿一软，跪倒在地，却说不出话来。

见状王夫人已经明白过来，目皆欲裂，怒道：&ldo;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对得起我吗？&rdo;

越说越气，她看重这个丫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却闹出这样的笑话，让她情何以堪？

心中这样想，王夫人的面容倏然被强烈的失望所覆盖，忍不住行到袭人身边，狠狠挥了一巴掌，才沉声道：&ldo;四年之前，宝玉不过十二岁而已，你当真是个贱人了！

&rdo;

袭人用手捂着脸，嘤嘤哭出声来，半晌才呜咽道：&ldo;太太明鉴，此事是二爷的意思，二爷说什么，奴婢都得听从，哪里能够违逆？&rdo;

闻言王夫人愣了一下，心里虽然辨不出袭人这番话是真是假，但宝玉在她心底何等重要，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肯出言求证，抹了宝玉的面子。

斜睨着袭人，王夫人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厌恶，怒极反笑，用力拂袖道：&ldo;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将责任推到宝玉身上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比宝玉大两岁，这些事情，当然早就知晓了，自然是你勾引宝玉在先的。

&rdo;

袭人听了，再无应对之词，却到底还是不肯死心，挣扎着看向宝玉，泪眼朦胧，眸中满是哀求之色。

见她这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宝玉自是怜惜不已，迟疑着开口，向王夫人道：&ldo;太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就此罢了，何必闹得家宅不宁，我……&rdo;

&ldo;你且住口，&rdo;王夫人横他一眼，断然道，&ldo;奴才勾引主子，还是小事，那什么算是大事？&rdo;

见王夫人如此气恼，宝玉脸上的怜悯，立刻被软弱之色取代，不再回顾袭人，更不敢出言求情。

见了这副情景，袭人只觉得心念俱灰，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为荣国府姨娘的期念，在这一刻，竟已经尽皆化为流水。

泪水涟涟之际，袭人抬头看向紫鹃，叫道：&ldo;你这贱人，竟然这般害我，你不得好死。

&rdo;

紫鹃一脸幽怨，如蒙寒霜一般，也不惧她，冷笑道：&ldo;彼此彼此，你早已与宝玉有私，我不过略与她亲近一些，什么都没做，反而遭你这般陷害，难道我该默默忍受吗？&rdo;

闻言袭人眸色一敛，无法回答，心中却越发憎恨，理智全失，蓦然凄厉地喊了一声，已经猱身扑向紫鹃，没头没脑地撕扯起来，紫鹃自是不肯示弱，手脚并用地还击，又是拉头发又是掐手臂。

两人如此厮打，闹作一团，登时场面失控，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一片纷乱之中，黛玉冷眼而视，清幽眼波明湛如水，却不见一丝波动。

彼此互掐，各自算计，却落了个两败俱伤，这样的结局，虽然出乎意料，虽然看在眼里，却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