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舒城看了松冈一眼，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一会儿才说，松冈先生，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感想？

松冈说，从国家的角度，我们是合作伙伴；从个人的角度，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夏侯舒城说，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在想，如果我这个市长不是松冈先生撮合的所谓&ldo;亲善政府&rdo;的市长，而是由中国政府委任的市长，那该有多么好。

那时候，我会制定一个长期的规划，把这个地方建设成富庶之乡，把这座城市建设成一个美丽的花园。

松冈愕然问道，你是说，你对当&ldo;亲善政府&rdo;的市长感到不愉快？

夏侯舒城淡淡一笑说，松冈先生，恕我直言，如果是我们中国军队打进日本，由我而不是贵国政府来指定你担任某个市的市长，你会感到愉快吗？

松冈正在作微笑状的脸皮&ldo;刷&rdo;地一下绷紧了。

夏侯舒城似乎并没有在意松冈的态度，继续说，在我们中国，你们委任的市长是不作数的。

我在想，如果日本人离开中国，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松冈克制了自己的暴怒，冷冷地盯着夏侯舒城说，夏侯先生，你难道没有想到，我们大日本皇国建立&ldo;大东亚共荣秩序&rdo;，是一件长治久安的事情吗？

夏侯舒城说，你松冈先生当然会这么想，但是我不能这么想。

中国最终是中国人的中国，不可能由日本人来建立任何秩序。

松冈忍无可忍了，并且情不自禁地攥起了拳头，他极想朝夏侯舒城那张冷峻的、自以为是的脸上砸去。

但最终，他把拳头松开了，只是恶狠狠地对夏侯舒城说，夏侯先生，你太过分了。

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夏侯先生不会不解其意吧？

夏侯舒城平静地看着松冈，笑笑说，难道松冈先生不想听到真实的想法吗？如果我把这些话埋在心里，而把它变成另外一种东西，恐怕松冈先生就更不能接受了。

松冈怔了一下，目光长时间落在夏侯舒城的脸上，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很好，夏侯先生不愧是君子，君子之交诚为贵。

我理解夏侯先生。

每当置身在这摩青塔下，凝视着这浩渺的河面，眺望着远处的云天，夏侯先生的心里一定涌动着某种情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夏侯舒城淡淡一笑说，敝人乃商人，唯利是图而已。

不过，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伤确实是有的。

松冈说，夏侯先生是商人不错，在为&ldo;皇军&rdo;服务的同时，也发了不少财啊。

夏侯舒城说，敝号是正经的实业。

当了这个&ldo;亲善政府&rdo;的市长，使我不仅在国格、人格上有许多有口难辩的污点，连商德也受到了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