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太后的性情素来温婉慈善很少处罚随从，但杜成憬与傅御医看她之前那一笑，竟然均觉险些无法呼吸，心中同时大寒。

等太后被左右之人拥护着离去之后，他二人才不自觉长长吐出一口气，下意识转首互望，发觉手心和后背皆是冷渗渗的汗水。

栾天策原本打算一口气冲到掖鸿宫，但经由紫霄宫之时遇上由他亲建的议阁众位大臣。

此议阁是皇帝撤了名忧尘设的政事堂之后组成的，他见这些人一脸焦急，不顾臣子待君之仪冒死急闯入宫，料想应是发生了大事。

大臣们在宫外候等了大半日，皇帝却因得知名忧尘有心让出王权心情不佳没有立刻接见。

这些人按捺不住又知年纪的天子决意励精图治，不会重罚真心为国护民的良臣，为了表现出对皇帝的忠诚与爱国救民之心，故而大着胆子闯宫见驾。

原来是昨日大雨，京城护堤竟然崩了，突发的水患淹死附近无数民众，冲垮很多房屋与良田，幸存下来的百姓们处于生死之间，急需求援与安抚。

栾天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纷乱躁动的情绪压了下去，听诸位大臣疾声各抒己见，讲出各自的应对之策。

皇帝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说得神情激昂的大臣们渐渐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都止了口，齐齐望着深思的皇帝，等天子示下。

&ldo;工部尚书，朕先记下你建的那&lso;好&rso;护堤之功，你眼下速令工医带着人手将护堤修好;该引水的引，该放洪的放，尽快将洪水引离京城，此后再彻底疏通全国的河道。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请示朕才行动，莫非你就不能先应急再上奏?怎么，你还站在这里不动，难道还想让朕来教你下面那些能工巧芹如何施救不成?&rdo;

栾天策定定神，他如今不想听工部尚书辩解，只想快些解决问题，当即厣声喝退吓得脸色苍白的这位官员，扭着再看向四周的大臣。

&ldo;你等整整调齐士兵将灾民转移到安全地方，先安顿他们住下然后从附近的郡县调来大夫、药物还有吃的东西与棉被……总之，一定要把百姓安抚好，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正在全力施救与引流治洪。

&rdo;

&ldo;臣等遵命。

不过陛下，工部尚书之所以没有立刻放洪是因为……&rdo;

栾天策听了这个臣子的汇报脸色微变，他稍作沉吟，低声吩咐了几句，继而挥手让众人下去了，自己却转身大步不停，继续朝掖鸿宫的方向走去。

此刻应该是名忧尘服完药之后的用腾时间，皇帝哪有心思吃东西，想到在杜成憬那里得知的真相，还有刚才收到水患害民的恶耗，他再看里面这个人居然无视他的痛苦与煎熬，反而好似乐得逍遥自在，一股无名业火&ldo;腾&rdo;地一下在栾天策心中涌升。

他一脚用力踹开内殿大门，看也不看惊慌的孤灯与沉夜，嘴中狠然下令。

&ldo;你们出去。

&rdo;

下册第十九章

孤灯和沉夜从未见过皇帝脸上挂着如此恐怖的神情，二人吓得半死，向来手脚伶俐的他们此刻战战兢兢的磨蹭，在栾天策更觉不耐烦快要发火之时，名忧尘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无奈，只得退出去了。

眼见他贵为了国之君，在那两个该死的小太监心中居然没有这个被软禁的阶下囚重要，皇帝心中越发不快，他大步走到名忧尘身旁，伸手将没有动那些菜肴的人抓了起来，带到书案旁。

&ldo;你说，你为什么明明知道骆斐勋是朕安排的人却不说破，反而任他在南方发展，夺走兵权?你说，你为什么明知从御用官道走是朕的计谋却偏偏要领军前往?你说，你为什么要在得到一切莫的时候把那些东西不动声色地还给朕?&rdo;

名忧尘略微有些讶然地看向栾天策，大概是没有料到皇帝如何知道这些事。

不过他的神情很快恢复平淡，似乎不愿就这些事和眼前大失常态、抓住他大吼大叫的皇帝理论纠缠。

&ldo;你怎么不说话?那么这些事全是真的了?莫非在你心中，朕就有那么无能和幼稚?朕说过，原本属于朕的东西，朕会亲手夺取，不用你多此一举!你、你如此行事，是不是仅仅是为了……父皇?&rdo;

&ldo;亲自夺取和我让给你的有什么不同吗?结果都是那样，你又何必执着。

&rdo;

名忧尘看到听到这句话又咬牙切齿、胸色显得特别狰狞可怕的皇帝，居然再也没有因对方提到先皇而失态，仅是淡然轻笑。

&ldo;自古君子行事不拘小节，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若样样都打算堂堂正正靠自己的能力获得，那么你还能靠这份天真守住江山?&rdo;

&ldo;我宁愿你真有篡权夺位的野心，逼君欺驾，也不想受如此侮辱!&rdo;

栾天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赤裸裸的蔑视，他紧紧抓握名忧尘的双肩，怒瞪眼前人无动于衷的脸庞，愤然将手中扣着的人压倒在书案上。

&ldo;为什么你的眼睛和心只知道父皇?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公平的看待朕?为什么你宁愿守着一个明知是算计的诺言也不接受朕的诚意?难道父皇和朕在你心中……真的有如云泯之别?&rdo;

&ldo;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又怎能回答?&rdo;

名忧尘的声音听起来清朗悦耳如昔，却带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决然，让听到这种回答的栾天策愣住。